林北生为他把裤子提起来,视线往后移了移,心想这家伙吃饭长的肉还是有去处的。
他站起来,去找了瓶水漱口,等着周青先给他一个交代:“你最好向我好好解释一下。”
周青先手指一抖,心想那件外套的事还是暴露了。
他尤其不想再在这时候去和林北生聊以前,于是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,侧着头慢悠悠地说:“现在聊这些,是不是有点煞风景了。”
他视线不紧不慢地绕过林北生,靠在墙上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,声音拖得又软又长:“我们把刚才没做完的事做完好吗。”
林北生早看穿了他这些转移话题的小技巧,义正言辞地给周青先上了一记手刃,把他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馊主意赶出去:“别混淆视听,现在就说。”
周青先眨着眼睛与他周旋,三分钟后无奈投降,靠在墙上很无趣地说:“说什么?你想听什么解释?”
林北生缓了缓,视线如黑夜般沉重,细密地压在周青先身上:“你……”
铃铃、一阵尖锐的电话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。
周青先没动静,与林北生面面相觑,最后是林北生先退后:“你先接吧。”
于是周青先听话地拿起手机,按下接听键后很平静地听电话那头讲话,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回应。
挂掉电话后,他好似也和方才没什么区别,视线依然安静地落在林北生肩上。
倒是林北生觉得有些诡异,与他对视良久后主动问:“怎么了?”
“嗯……没什么。”周青先的声音依然没太多起伏,像个缺少情绪零件的机器人,冷淡地回复他,“周淮死了。”
第66章 周淮
准确地说了,并不是周淮死了,而是她要死了。
周淮的状态本来就已经留不住,在昏迷阶段也在经历数次抢救,今晚毫无征兆地惊醒,意识微弱但还能正常说话。
在她各项指标都不算好的情况下,这只能被算作临死前的回光返照,院方便赶紧联系了周青先让他前来确认。
没聊完的话题只好再次搁浅,林北生跟着周青先一起急冲冲赶到医院,对方临走时将钥匙递给他:“你先回去吧。”
林北生摇头,脸色紧绷,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:“我和你一起。”
周青先侧过脸来看他,眼神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很倦怠,倒是没说什么,带他来到了周淮的病房。
这边的病房比周淮在疗养院常年住的那个更压抑,房间的灯亮着,仪器的灯也亮着,偶尔发出来尖锐的提醒声音,周淮贫瘠的身体躺在床上,像一块从冰箱里拿出待解冻的肉。
周青先推开病房的门,示意林北生先进去,但对方角度却猛地顿住,停在了半尺外的后方。
“你不进吗?”停顿约十秒之后,周青先提醒他。
脚底摩擦地板传来刺耳的噪音,这一声好像是撕碎什么的信号,林北生感觉周围一切都在变成黑白色,发生过的事情是一团黑,参与进来的人物是雾白。
世界在旋转,与周淮轮廓相似的白影,在车上哭喊、在油柏路发疯、在店门口吼叫、在病床上睡着。
林北生自己好像也成为黑白的人,他的身上闪过老式电视机上才会出现的颗粒,他的视线透过玻璃窗,看到那个将死的人,又转过来迷茫地对着手掌,心中满是疑惑:
我是来干什么的?
只是出于本能地追随周青先,下意识地跟随到这里,但直到快要进入病房的前一刻,林北生才骤地惊醒,在一头乱麻中质问,自己到底想得到怎样的场面、看到怎样的结果。
是想过来大闹一通吗?对着这样马上就要死的人?我是想得到什么吗?想夺回什么吗?然后呢?事情能改变吗?林囿能回来吗?郑琪能开心吗?
林北生的目光最后落在周青先身上,那一双和周淮的瞳色极像的双眼,目光担忧地看着他。
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站在这里的?林北生对着周青先,脑子里在此刻是一片贫瘠的白。
“我……”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沙哑,喉结上下滚动,艰涩地发出声音,“我在外面等你。”
周青先欲言又止,最终什么都没说,留下一个好字,独自迈进了病房。
周淮带着呼吸机,形如枯槁、面色蜡黄,她的心跳在检测仪上几乎只剩下一条直线,护士在一旁看守,见周青先来便简单地与他说明情况。
窸窣的谈话声似乎是吵到了她,周淮的眼皮不安地跳动,随后费力地睁开眼睛,望见了周青先。
她的瞳孔浑浊,麻木的目光落在周青先脸上良久,终于在认出他是谁之后,眼角缓慢地溢出眼泪,像夏日末最后滑过叶脉的水珠。
呼吸罩上断断续续地蒙上水雾,肮脏的泪水从眼角落进斑白鬓角,周青先要靠在她嘴边,才能听见她在问:“为什么要救我?”
“你把我抢救回来干什么。”她如此问周青先,忿恨地指责,“你该直接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