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也不奇怪,山茶本就是盛开在冬季、挺不过春天的花朵,再怎么调控花期也违背不了的自然规律。
林北生停下车,在白墙前站定,深吸一口气,踩着满地枯叶,一路踏过去,在那块黑色的墓碑上,看到了周青先的名字。
果不其然,这是他的墓碑。
风一吹,左右山茶便窸窣摆动,唯有这块沉重压抑的碑屹立不动。
没有生平,没有出生与死亡年份,只有周青先三个字,孤零零地刻在石头上,被妖冶的花朵簇拥,却仍然格格不入。
到底是什么样的人,才会在还在活着时处理后事,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人,才会带着唯一爱的、唯一爱他的人,来看自己的坟墓呢。
林北生想不明白。
他感觉初春泥土湿润的凉意好像缠了上来,包裹住他的躯体,以至于林北生觉得自己混乱的情绪快把脑袋点燃了,却又难以遏制地感觉到冷,察觉到战栗。
林北生想不通,林北生不理解周青先。
林有前也不理解周青先,但是她在看到这个碑时,表情也不比林北生轻松到哪里去。
兄妹俩在碑前停留一瞬,好像真的在哀悼谁之后,又沉默地转身,共同坐到了白墙前的木椅上。
说起来这边的设计真的很巧妙,白墙刚好挡住了风,木椅恰好对着坟墓,是绝佳的缅怀与纪念的场所。
周青先这人,真的很狡猾。
林北生和林有前一左一右坐下,遥遥对着那块碑,林有前先发声:“哥……这是周青先给自己选的地方吗?”
林北生半阖上眼,说:“不知道。”
林有前只好就问一些他知道的事情:“哥,你真的喜欢他吗?”
林北生眼睛干涩,春天冷冽的气息卷走脚边的落叶,他对着仓皇的山茶海,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。
他想了这个问题整整两天,但真正告诉妹妹时,嗓子还是艰涩:“嗯。”
他说:“我很爱他。”
“为什么呢?”林有前进一步追问,“你觉得他是值得被爱的吗?你知道爱他的结果是什么吗?你知道这该会面对着什么吗?”
很温柔的风吹过来,像周青先趁林北生睡着时轻轻触碰他脸颊的力度,林北生眺望着远方,很慢地理清思路:
“我其实,一直都没觉得他不值得被爱,前天陈森也再说他不配,但其实,我第一眼遇见的周青先,就已经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了。”
“很优秀,很漂亮,也很孤独,带着一股子疯劲儿,跟不要命一样跳水。”他想起那个场景,便眯着眼睛笑了一下。
“但是后来稍微和他接触得稍微多了,发现其实他不像外表一样纨绔,其实很会维护氛围,会很尊重别人,不会忽视团体中任何一位,顶着最风流的外表,却是最细心的一个人。”他说,“唯一不变的是,依然很孤独。”
“以前不是有一种说法吗,鱼缸里只养一条金鱼的话,金鱼就会因为太孤独死掉了。”林北生说,“我在那时候就觉得的,他说不定是早就已经因孤独死掉的鱼,只是一直在找能埋葬自己的大海。”
林北生停了一下,觉得自己这个形容太傻逼又太中二了,便挠着头笑了一下。
不过他的视线还是很认真,他停了下,接着说:“后来我发现,我其实是被他身上像玻璃一样,脆弱的东西吸引的。”
那种一碰即碎、脆弱至极的东西,落在周青先身上,却闪着金色的光,非常、非常漂亮。
林北生这么想到,却没有说,尝试换一种更具体的说法:“他对我而言,就像是偶然在路边遇到的一株温室植物,明明是很娇气的花朵,却在路边散漫地生长,让人忍不住想自己照料他,看看被精心照顾、用爱浇灌之后,能成为多伟大的作品。”
“……是不是还是很抽象。”林北生挠挠脑袋,又一次更换说辞,“总而言之,我对他产生了保护欲。”
保护欲,多么伟大的一个词,这说明林北生需要坚定不移地为某个人承担一切风险,并不求回报地执行。
“后来发现,也不仅于此。”林北生笑道,“我对他不仅有保护欲,也有私心,我会得寸进尺,而他这人很怪、他好像完全不会拒绝,不管我多过分,他表现得有多抗拒,但其实自始至终没对我说过一句不字。”
“这便造成一个很严重的结果,我的私欲渐渐超过了保护欲,我不仅想保护他,还想对他索求,我想拿走他这里本就岌岌可危的爱,想要他毫无保留的纵容。”
林北生没有看向自己的妹妹,他低着头说:“也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,我不是哥哥,不是替代了父亲一职的顶梁柱,不是稳定可靠的化身,我就是林北生,我成了我自己。”
林有前听到此,唇动了动,但没有打断他。
林有前一直是知道的,十年前的那场车祸,来得实在是太猝不及防,带来的后果又太过沉重深远。
这不仅让自己处于最该幻想年纪的哥哥放弃理想,更重要的是,这严重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