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
闵宵于是道:“查找名为北府粮仓的买主,翻看宋氏米行的售卖明细,看里头的陈米占了多少。”
“北府粮仓是?”
“北府粮仓是设在北方专管驻军粮草的机构。你当知这两年边北与十四州又起冲突,已经是备战的势态,随时可能战火再燃。但这两年,北方军部上书时数次提及军粮发黑生霉之事,司粮署给的答复是运输路途遥远,中途受潮所致。”
“北方驻军驻扎多年,既是近年才反应发黑生霉的现象,分明是批次出了问题,这由头如何让人信服?”
“喻州是十四州首要供粮之地,问责到誉亲王头上,他给出了那般由头,陛下信任他,此事便敲定下来,旁的人不敢再多言。”
郁晚指尖捏紧纸页,“那你现下来做这等事,不正是明面上忤逆誉亲王,他那般大的权势,你”
闵宵淡笑着看她,“总归要有人做。”
郁晚压下心绪,“你现在怀疑喻州将未售卖出去的陈米趁机卖给北方驻军,因囤积的时间久了,容易发黑生霉?”
“嗯。各地驻军的粮食向来由司粮署主持采购,他们买什么,驻军便收到什么,若是有人插手刻意采购次品,驻军大抵不得而知或无计可施。尤其北方驻军最为遥远,加之战时粮食需求较平常更大,不论是何质地都只能收下,否则便有供应短缺的风险。此回是发黑生霉的问题太过严重才被察觉,若是不这般嚣张,大抵也就瞒过去了。”
郁晚忿忿道:“他这人怎的猖狂成这般?陛下竟真的对他偏听偏信到这等境地?”
闵宵无奈地点头,“牵扯甚远。陛下与誉亲王是同胞亲兄弟,先太后高龄得子,陛下长了誉亲王近二十岁,如兄如父,一路看护着他长大。陛下虽是嫡长子,却并不受先帝赏识,太子之位长久空悬。那时六皇子风头无二,先帝有意册立其为太子的传言甚嚣尘上,正在陛下困顿之时,誉亲王挺身而出与他齐心并肩,共谋大业。后来六皇子暴毙,先帝临终前传位于陛下,他那时已年近五十岁。经历这般生死与共的风波,陛下对誉亲王既有血亲的情分,又有盟友的信赖与感激,两人感情甚笃,旁人无以离间。”
向来听闻皇家无真情,待亲耳听得这等辛秘,头回真切知道皇子当真会为了皇位争个你死我活。
郁晚怔懵地咂舌,“难怪陛下能这般容忍誉亲王,但他也太有恃无恐了些,做的这些事,一桩桩一件件都够人头落地了。”
“不触及根本,陛下大抵不会动他。”
皇帝的根本自然是皇位。无论誉亲王如何昏庸无度,只要他不觊觎皇位,陛下便能庇护他一生。
郁晚在心里狠狠啐一口。
两人花了大半日将宋氏米行近三年对北府粮仓的销售账目理清楚,在其所售的稻米中,当年的新米占六成,两年的陈米占三成,三年的陈米占一成半,三年往上的陈米占半成。
郁晚心头冒火,“竟然塞了近半的陈粮!当真是卖不出去的陈芝麻烂谷子都塞进驻军军粮里头了!这誉亲王,到底是贪利,还是存了不轨之心?大战在即,这可是给护国卫民的将士吃的!”
闵宵手下加快誊抄,“不止稻米,小麦苞米大豆等粮食皆出现发黑生霉的问题,既然稻米是因陈米过多,问题的真正由头便可见一斑。我会将这些账目禀上,到时结果如何,全在陛下的判定。”
言下之意,若陛下实在护弟心切,此事只能不了了之。
黄昏时候两人下楼辞行,宋应钊早早在楼下候着,勉强镇定的神色在看到闵宵手上的簿子时又变得忐忑与惶恐。
闵宵将簿子递上前,“誊抄了部分所需账目,宋掌柜可检验一二。”
宋应钊伸手至半路,恍然醒悟过来,连连摆手,“大人办事,哪里轮得到小人检验。”他露出个奉承的讪笑,“倒有另一事要与大人说,我们主家得知大人前来,特意在府上设了晚宴,邀您前去赴宴。”
他担心闵宵推拒,将人架着不得不答应,“现下时辰不早,想必大人今日还要在喻州留宿一晚,难得两方时间相合,主家诚心相邀,还望大人赏个脸面。”
闵宵半垂着眼,神色不明。郁晚在身后担忧地看着他,想来在这等被查出把柄的关头设的宴席,十有七八是场鸿门宴,但宋氏米行今日一应事务乖顺配合,宋应钊将话说成这般,闵宵不好半分不顾及宋岸之的脸面。
“有劳,今晚本官会按时赴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