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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(2 / 3)

。“这贺兰夫人也是个妙人。”永宁宫,凉雨殿。掌事宫女秋若将画放在乌漆大平案上,小心铺开,“竟一眼看出姑娘喜欢书画,尤其酷爱山水。”她是随李萼进宫的贴身婢女,二人自幼一同长大,即便居宫多年,仍是习惯称呼李萼一声“姑娘”。殿内寂静空旷,午后微风穿窗,吹散佛龛前的瓜果香,乌沉色的阴沉木佛龛里,金身释迦牟尼眼眸半眯,手结法印,端坐莲花之上,神情是度一切苦厄的慈悲。檀烟袅袅,伽罗色的身影端跪蒲团,双手合掌,阖眼默念经文,念完叩首直腰,睁眼,声若烟气,“送出去。”“送自然是要送的,”秋若道,给两个小宫女递了眼色,三人合力捧画过去,“可姑娘不妨看上一眼,这画保存完整,颜色未变,是您以往最爱临摹的种类,您自己看,看奴婢有没有说错。”说话间,画已出现在李萼眼前。春游图高近半尺,宽近一尺,赭石填染,泥金描绘,笔触由深至浅,景色从左右过渡到中心,从山到水,化繁为简,一眼望去青山叠翠,水色连天。岸上风景秀丽,春日桃杏绽放,行人点缀山水当中,男男女女,呼朋引伴,成群,或泛舟湖上,或策马游山,神情不一,活灵活现,使得山水湖光更加具有生气。春色满园,韶光自画中溢出,勃勃生气如辉似星,充斥阴沉黯淡的殿宇里,带来片刻喧闹。秋若道:“您以前便如画中春游的女郎这般,爱热闹,爱走动,喜穿鲜亮衣裙,奴婢一看到这画,便想起您十几岁的时候了,那时候,多好的年纪啊。”可惜,已是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。李萼怔看着画,不由伸出苍白纤瘦的手,即将碰上,却又收回,别开脸,嗓音淡漠:“看完了,送走罢。”秋若哑口无言,只好照做。这时又有宫人通传,说是二姑娘进宫探望。也就在听到妹妹的名号,李萼眼里能出现点微弱的光彩来,出声应允。三两烛香过去,李噙露被宫人带到。

她今日穿的缥碧色衣裙,说青不青,说绿不绿,淡而素的颜色,像清晨时的湖面薄雾,朦朦胧胧的,连带着神情也罩上层似有似无的愁丝。看到李萼那刻,李噙露的眼泪当即便出来了,几年分隔的时光并没有削减姐妹情深,她扑到姐姐怀中哭个不停,抽噎道:“姐姐,我昨天差点就要闯下大祸了,我怕死了。”李萼早闻昨日情形,一直在等她过来,闻言并没有表露多少讶异,只轻拍妹妹后背,柔声安慰,“露儿别哭,都过去了,不怕。”李噙露不停摇头,哭得更加厉害,“过不去了,我现在一闭眼,就是贺兰香从桥上掉下去的场面,幸亏当时有谢折赶到,如果她真的出事了,我,我……”“好了,”李萼宽慰,“永远不要为未发生之事伤神,既如此凶险,你现在便更该庆幸才是,哭什么呢。”李噙露被哄了小半天,好不容易才止了泪,却还不愿意松开李萼,还当小时候似的,赖在香软的怀里不撒手,可怜兮兮地说:“姐姐,爹说我不懂事,只会瞎胡闹,管不了那么大个庄子,要将庄子从我手里收走,等我成亲再当嫁妆还给我。”李萼轻抚妹妹肩头,口吻温柔若云烟,“放心,有姐姐在,他收不走。”同样的计俩,在十四年前,她们的亲娘刚去世时,就已经上演过一次了。求助母族未果,李萼便穿着未褪的孝衣,抱着妹妹,领上一大堆母亲留下的旧仆,在族人的骂声里浩浩荡荡出了城门,在庄子住了整半年,闹得满城风雨。李氏爱脸面嫌丢人,才由此打消她们父亲的念头。那年李萼十五岁,李噙露只三岁。十四年过去,满城风雨也沦落无人问津,连李噙露也只在下人口中知道,自己幼时曾在庄子过了半年,记忆分毫不剩。“不过露儿,”李萼忽然道,“你的性格我是知道的,你从来不爱宴人组局,为何从临安回来,便开始呼朋结伴了?当真只是简单转了性情吗。”李噙露眼中泪水一滞,顿了顿,索性实话实说:“因为我,想要她们帮我一个忙。”“什么忙?”李萼柔声问。李噙露记忆回到昨日,贺兰香悲悯的眼神赫然出现在她的脑海——“可倘若太妃是自愿委身于新帝……我的李妹妹,你又该怎么办啊。”她浑身打了个哆嗦,从李萼怀中出来,垂着眼眸,“我想要她们帮我救姐姐。”李萼诧异:“救我?”李噙露掀了眼皮,通红眼眸对视李萼,牙关不由紧咬,“对,就是救你,我需要她们帮我央求她们父兄进谏,逼陛下从此不再召你侍寝。”在李萼震惊的眼神里,李噙露赫然起身,指着门外怒斥:“姐姐你还不懂我吗!那龙椅上的是个禽兽!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姐姐你拖下水!这样是要让后人唾弃的!我不想千百年以后,姐姐的名字一出现,最为人乐道的不是你的品行,而是你一女侍父子!我不想!”秋若险被声音惊没了魂魄,忙将殿门合上。殿门一合,光线戛然消失,黑暗宛若乌云笼罩上空,压抑沉寂到令人窒息。吼声落下,李噙露整个身躯都被余音震到发抖,她抹干净泪,扑跪到李萼膝前,攥紧她的手,双目是执着到近乎执迷的颤栗,忍住喉中抽噎,坚定不移地说:“姐姐你放心!我一定能做到的!我不信他一个皇帝能不顾群臣劝诫强占庶母,除非他位子没坐稳便想拱手让人!他不可能的!”李萼眼中滑出无声的泪,佛陀在侧,她容颜苍白,是枯朽在世俗里的信徒,永世不得救赎。“露儿,你听我说,”她摩挲着妹妹的脸,哽咽之下,声若脆弱游丝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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