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婵与虞括定亲了,婚期定在明年二月,桃花开的时候。
当夜,端阳与史婵宿在一处。端阳沐浴完,一边擦着未干的发,一边踏进史婵闺房,看见史婵坐在窗前竹簟上,仰头看着夜空。
沉默无言,只有初夏的蛙鸣虫叫。
端阳靠近竹榻,挨着史婵坐下,攀上史婵的肩,也抬头看了看,只见一弯镰刀新月,满天繁星,于是问:“婵姐在看什么?”
“星汉灿烂,”史婵转身,拉上端阳的手,微笑回答,“明天也是个好天气。”
顺势,端阳也收回视线,见史婵脸色平缓却略有愁态,问:“婵姐,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虞括?”
“为什么这样说?”
“我觉得你好像不开心,”一晚上都不怎么说话,看着月亮星星发呆,肯定有心事,“你若是不喜欢,怎么不和舅舅说?”
“我没有不开心,也没有不想嫁给虞括,”史婵低眉浅笑,“我和他八……九岁就认得了,也算知根知底,京中又有哪个郎君比他好呢。”
他们三个吧,认识已经五年多。想起当年之事,还是端阳引见史婵与虞括认识的,说一句自幼相识也不算过分。但正是自幼相识,长处短处都看得很清楚。
虞括自然是晋城数一数二的风流少年,词赋有名,武术亦精,尤其是他的箭术,连身经百战的霍桓将军也夸赞后生可畏。
可他也实在是太风流了,歌苑戏楼,处处有他的名字,行事也不正经。实在难以想象,有一日,宁折不弯的史婵会与这样的虞括结下姻缘。
也难怪婵姐面有苦涩了,端阳想。
“我觉得这样很好,真的,”史婵见端阳比自己还凝重,重复了一遍,又耸了耸端阳的胳膊,问,“再过一年半载,你也十五了,心里可有喜欢的人?”
“没有!”这是第一次有人问端阳这样的话题,初涉爱恋之事,她憧憬而慌乱,所以纵使心中坦荡,也不禁脸红。
“我不信,”然而端阳这样的反应,只会让史婵以为是不好意思,于是推测,“我看霍景就不错嘛,我记得你小时候老喜欢跟着他了,他跟着霍大将军从军历练那天你还哭了呢。我听说他现在在军中很有威望,以后肯定比他父亲还厉害!”
“你瞎说什么,”端阳听史婵说得煞有介事,伸手挠她腋下,“那是因为我小时候总学不好剑法,多亏景哥哥愿意私下教我。”
“我错了,再不打趣你了。”史婵求饶,端阳方才放过她。
端阳以前觉得这些事离她还很远,今日见史婵及笄,又谈起这些事,她才发现时光已到近前。她多希望时间过慢一些,这样她就可以迟一些去想这些事情了。
然而光阴并不会为任何人停下匆匆的脚步,只能人们在这条奔流不返的河水中游动。
陈玉薇就是这样一个游动的人。
那日柳风日影中,惊见弹琴少年,虽没说上一句话,心中已留下惊鸿一面。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,那人正是秦国公子异。
才能出众谓之异,公子异之名,正合此人风骨。
见之难忘,陈玉薇便趁着秦异旬末在家,亲去拜访。
阴潮的春天终于过去,日光越来越晴朗。秦异趁着休息在家,把房里置了大半年的书都搬出来晒晒。还没整理好,终南上前回禀说陈太医之女求见。
秦异不记得自己最近有结交什么人,还是个女子,不过听她家门,秦异还是决定一见。
“请吧。”秦异道,放下挽起的袖子,前去厅堂,只见陈姬一身莹白,娉袅而近,额间一粒美人痣,隐约记起是在史府见过的少女。
那日初会也是偶然,陈玉薇不知何故绕到那处,不言一语又匆匆行礼退去,故而秦异并没有记清她的长相,不过她额心一点红痣,让人难忘。
陈玉薇欠身轻唤“秦公子”。秦异亦还礼,请她入座,斟茶笑问:“陈姬特意登门,有何贵干?”
“公子言重了,”陈玉薇接过茶盏,喝了一口,祁红之浓香回味不去,“只是玉薇那日从假山走过,听见公子弹琴,心甚仰慕。”
仰慕?因为一支琴曲?
秦异抿了一口茶,微笑说:“异有一个朋友,父亲医术了得,经常教他认药辨病,他因此时时与医药为伍,无暇听乐弹琴,于琴乐一事完全不通。令尊之医术冠绝太医署,想来也如异友人之父悉心教导子女医术。陈姬既有医药之能,也懂琴吗?”
“公子高赞,”陈玉薇抬袖掩笑,“家父并不约束子女的喜好,一定要我们学医。父亲又日日繁忙。所以玉薇与公子友人正好相反,不通医术,略知琴棋。不过公子那日所弹,玉薇却没有听过。”
“是异浅见了,”秦异摸了摸杯沿,已有些凉,“令尊负责照顾王上的身体,王上又素有头疾,自然繁忙。若王上身体好些,令尊大概不用这样辛苦了。”
“为王上效劳,不敢言苦。不过确实如公子所言,自从太医署来了一名年轻大夫,王上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好,头更是好久没疼了,家